2019年12月2日，英國石油（以下簡稱BP）的EnriqueLee再次來到中國青島。這個全球最大石油公司綜合供應與貿易東半球區(qū)域總經(jīng)理，在36家地方煉廠矚目下，與剛剛整合而成的山東港口集團簽下新的協(xié)議，將BP與地煉的合作推向縱深。
圖片來源新華網(wǎng)
石油被稱為工業(yè)的“血液”。山東既是中國工業(yè)大省，也是世界第三大煉油中心，這里集聚著三十多家大型獨立煉廠，今年原油加工量預計超億噸，占全國原油加工量的1/6。
2019年8月6日，山東整合了轄區(qū)內所有港口組建山東港口集團（以下簡稱“山東港口”），意味著整合了山東所有原油進口通道——2018年山東港口的原油接卸量占全國35%，占全球7%。
BP曾預言，到2035年，亞洲將成為全球原油貿易中心。此次李恩來更是明言：“亞洲是一個如此令人興奮的增長地區(qū)，變化如此之大，而中國處于中心。”在中國煉廠最多、產能最集中、活躍度最高的山東，BP也一再追加投資。
世界級的產業(yè)集群與港口群，與剛剛獲得的自貿區(qū)政策相疊加，讓越來越多的石油大佬涌向這里。也使山東港口集團燃起勃勃雄心，第一次提出“建設國際原油貿易分撥中心、集散中心”。在全球石油貿易重心變遷下，現(xiàn)有的格局會否因這一變量而被重新改變呢？
BP深耕中國
“全世界都在關注中國在未來幾年將如何進一步發(fā)展石油市場。作為一家石油企業(yè)，我們熱切希望參與這一增長。”剛剛簽約完成，李恩來對臺下所有潛在的客戶——36家山東煉廠的老板們開誠布公。
按照這份協(xié)議，BP將與山東港口集團合資合作，為山東煉廠進行保稅原油的混油調油，滿足諸多煉廠個性化和多樣化的原油需求。這被認為是全國首創(chuàng)的自貿區(qū)保稅原油混兌調和的新模式。
因為煉廠從全球采購原油后大多數(shù)情況下不能直接使用，而需要先根據(jù)不同的生產裝置、不同的產品需求，進行一定配比的調油、混油。
此前，中國政策沒有放開，這一服務市場只得拱手讓人——在亞洲石油貿易中心新加坡進行。后來韓國政府允許貿易商調油混油后，部分市場又被韓國搶走。不過，在國外混合調整，換小船中轉，因小船運費高，到岸原油的價格就會大大增加。
山東港口集團青港國際黨委委員劉晉介紹，2018年包括BP、巴西國家石油公司等石油巨頭開始在山東港口集團旗下的青島港開起了“原油超市”，進行原油現(xiàn)貨交易，山東煉廠便在港口采購多種原油現(xiàn)貨，在廠區(qū)內自行調混。但如此一來，會大大增加地煉采購周期，占大量資金。
2019年8月2日，國務院印發(fā)實施的《中國（山東）自由貿易試驗區(qū)總體方案》中提出，“允許自貿試驗區(qū)內注冊企業(yè)開展不同稅號下保稅油品混兌調和”，打開了封閉已久的市場之門。老牌石油巨頭BP，最先把握住這一商機。
按照合作設想，山東港口集團旗下的青島港與BP將成立合資公司，以大船、較低的運費將原油運抵港口，在“原油超市”中根據(jù)不同煉廠多樣化的需求進行混兌調和，再通過管道將可直接用于生產的油品送達煉廠。這意味著，BP開始與山東煉廠深度合作。“山東擁有著中國最大的原油需求量，每年約有1200萬噸在新加坡和韓國混調的原油在山東港口接卸。如今，自貿政策放開后，希望憑借低成本、高效率的定制化服務，能夠爭取這一新興的市場。”劉晉說。
據(jù)悉，此次中石化、中國船舶燃料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中船燃）等國內企業(yè)也紛紛表示出在山東港口進行調油混油向地煉出售現(xiàn)貨的意向。在“2035年亞洲將成為全球原油貿易中心”的預測下，BP在這個世界第三大煉油中心的產業(yè)投資持續(xù)加碼：
上游，今年BP在中國山東銷售原油預計約1億桶；下游，BP將首個獨立品牌的加油站開設在山東，計劃在山東、河南布局500家。近日BP對在山東港口開設的“原油超市”再行擴容，在租用20萬立方米保稅罐的基礎上，再行追加15萬立方米。
資源的集聚
山東自貿區(qū)的獲批，還為山東港口、原油商們打開了另一片市場——船供油。12月2日，山東港口集團聯(lián)合中船燃、中國石化燃料油銷售公司（以下簡稱“中化燃”）等船油、航運企業(yè)，共同建立了“山東港口船供油服務聯(lián)盟”，旗下青島港與中船燃、中化燃簽署了戰(zhàn)略合作協(xié)議。
2018年，山東港口集團總吞吐量高達近13億噸，是全球吞吐量最大的港口集團，大大小小的到港貨輪不計其數(shù)，為到港船舶供油，是一個巨大的市場?？蓪擂蔚氖?，一直以來，海上不計其數(shù)的中國船舶卻很少在國內加油。
山東港口青港國際黨委委員劉晉，講述了國內港口多年來的窘境：因為新加坡船油價格低，每噸比國內便宜16美元，大多數(shù)中國船在國內港口只加少量的油，跑到新加坡再行加滿。“市場就在家門口，只能看著它溜走。”之前因中國船油的出口退稅政策缺失，導致稅費偏高、價格倒掛，少有煉廠愿意生產。
目前，新加坡每年為各國貨船供油5000萬噸，可偌大的中國市場只有1200萬噸，為新加坡的1/4。“如今，優(yōu)惠政策落地，各方希望通過合作，在這里打造中國北方最大的船供油基地。”中化燃山東分公司總經(jīng)理邵艷濱說，不要小看這一看似偏門的細分市場，新加坡港口正是借此，每天吸引大批船舶到港。船舶到港后不僅加油，還會帶動補給淡水、采購果蔬肉蛋和生活用品、更換船員以及金融服務等一系列衍生產業(yè)。這讓新加坡港進一步降低裝卸費、船油價格，吸引更多的船舶到港。
“自貿區(qū)政策的獲批，出口退稅政策的落地，將使得山東港口的船供油擁有合理的價格，與全球各國港口相比，可具備同等的競爭力。”山東港口集團總經(jīng)理李奉利說，這有助于山東港口集團由傳統(tǒng)裝卸港、目的地港，向貿易港、樞紐港轉型升級。
多年來，山東是中國北方最重要的出海口之一，卻單單只是港口運輸、只能掙點“裝卸費”。青島市委書記王清憲對這個中國北方第一大港對城市的帶動作用寄予厚望，“我們經(jīng)營城市、經(jīng)營港口，就要充分挖掘港口的經(jīng)濟內涵。”
山東有著世界級的產業(yè)集群、港口群，從港口到主要煉廠建成的輸油管道，將兩大世界級資源對接在一起。如今，再與自貿區(qū)的優(yōu)惠政策相疊加，集聚的資源優(yōu)勢開始集中釋放。
此次石油大會，不僅36家地方煉廠罕見的齊聚，而且史無前例的吸引到BP、俄羅斯石油、巴西國家石油、意大利石油公司、道達爾、殼牌、嘉能可、托克、維多、中石化、中化、中石油、振華等全球數(shù)十家生產商、貿易商。市場上，來自中東、非洲、歐洲、南北美洲等全球50多個品種的原油爭相涌入。
12月初，巴西國家石油今年第三艘200萬噸油輪即將駛入青島港，預計將有100萬噸進入“原油超市”，以現(xiàn)貨的形式向地煉出售。
角逐貿易心
“山東港口希望搭建一個平臺，全球石油生產商貿易商都能在這里找到客戶，腹地的廣大煉廠都能在這里找到所需的原油。”山東港口總經(jīng)理李奉利說。集聚了眾多資源，山東港口集團第一次提出“建設國際原油貿易分撥中心、集散中心”。地方政府也表示，要建設國際航運貿易金融創(chuàng)新中心。
12月2日，中國港口協(xié)會油港分會發(fā)布最新數(shù)據(jù)。2019年，中國原油產量預計為1.89億噸；進口量將從2018年的4.62億噸，増長到2040年的6.2億噸。毫無疑問，中國是全球原油貿易量第一大國?？墒?，亞洲原油貿易中心、煉油中心、定價中心，卻是不產一滴原油、國土面積僅有青島1/15的新加坡。
全球三大原油貿易中心——新加坡（亞洲）、鹿特丹（歐洲）與紐約（北美）的形成，都有著共同的必要條件：大型良港、產業(yè)集群、貿易商集聚、自由貿易政策、金融支持等。
1965年，總理李光耀定出“把新加坡建設成一個能通過貿易和投資，跟主要工業(yè)國聯(lián)系起來而生存的國家，同時作為一個在本區(qū)域成功轉口貨物、提供服務和傳播信息的樞紐”的發(fā)展目標。
新加坡充分發(fā)揮了馬六甲海峽海運樞紐的地利優(yōu)勢，沿用了自由貿易、不干預行業(yè)發(fā)展的傳統(tǒng)，推出多項優(yōu)惠政策吸引投資者——法國液化氣集團、殼牌、埃克森美孚等一大批跨國公司進駐投資，裕廊島工業(yè)區(qū)成為那時的世界第三大煉油中心。新加坡因石油加工和貿易，成為經(jīng)濟強國。
中國（獨立煉廠）石油采購聯(lián)盟主席、山東能源煉化集團總經(jīng)理張留成認為，隨著油權的放開、產業(yè)的興起、港口的整合以及自貿區(qū)的獲批，山東已然具備了爭奪國際原油貿易中心的基本條件，應及時轉變發(fā)展思路，建設國際原油貿易中心、金融中心，以物流帶動商流、人流、資金鏈、信息流……
如今，山東已取代新加坡，成為世界第三大煉油中心，石油貿易中心之爭卻剛剛開始。“相比于新加坡，山東港口擁有著廣闊的腹地和巨大的市場優(yōu)勢。”一直負責山東港口青島港原油業(yè)務的劉晉認為，石油貿易中心必然需要金融業(yè)的支撐。此次由山東港口集團聯(lián)合21家國內外貿易商、12家國內外金融機構、36家山東地煉組建起山東港口金融貿易發(fā)展聯(lián)盟，為這一產業(yè)提升供應鏈金融保障。中國港口剛剛瞄向新加坡的原油市場，可新加坡石油企業(yè)卻早就盯上了山東擁有的世界級石油產業(yè)資源。
早在2015年，新加坡最大的石油公司裕廊國際，就計劃投資300億美元在山東裕龍島建設一個4000萬噸/年的煉化項目。可該項目遭到當?shù)鼐用穹磳σ欢缺唤型?。如今，該項目再次啟動，正在前期申請籌備階段。
BP首席經(jīng)濟學家SpencerDale曾預計，到2035年，亞洲占區(qū)域間石油凈進口的比重將接近80%，基本貢獻了全部新增能源貿易量。屆時，亞洲將成為全球原油貿易中心。石油是對全球政治、經(jīng)濟格局影響最大的一種商品。在世界石油貿易重心的變遷中，中國山東這個擁有著諸多世界級資源的地區(qū)能否成為新的亞洲石油貿易中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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